河南,曾是兵家必争之地。千百年前,豪族世家逐鹿中原,金戈铁马不断,生灵涂炭不绝,为着成就霸业。然而,千百年后,它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地位,不复当日的繁华,甚至透露着沉重的无奈。卖血、骗子、艾滋病、盗墓……这些预示着贫困与破乱的词语,成为了这个地方的标签,并且在商业化现代化的演变中越发鲜明。
出行前,朋友都再三提醒必须小心再小心,因为这个地区治安堪虞,骗子成群。然而,赤裸裸的说穿,一切的遭忌不过是因为河南还很穷很落后罢了。这个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地方,百废俱兴,在改革中探路。河南人,大都很努力,很善良,至少我遇到的人都很好很好。他们,也许贫穷,却在一直不断努力,让自己生活得更好。面对外来人,他们少有都市人的冷眼,而是习惯微笑。
春运末期的列车,极其拥挤,烟雾弥漫,一节车厢基本超员,坐与站的比例基本处于1:1。而且,这个季节河南还处于冬春之交,微寒。清晨六点多,天色渐亮,然而火车沿途所经的地方都是灰蒙蒙的,背景往往是焦炭画中的杨树,光秃秃,枝条指向天际,那么萧条却又生命力十足。
火车晚点1小时抵达河南省会——郑州。我规划的河南之旅,以郑州为中轴,往安阳、开封、登封延伸。郑州,属于华夏民族最早的聚居地之一,其旅游卖点在城市周边的多处文化遗迹,以及与黄河相关的两岸风光。然而,我此行既不去看散落旷野的北宋皇陵,也不去看空空如也的遗址,下车就直奔河南省博物院。
从来就很坚定的相信,短时间了解一个城市的过去,最好的去处就是找到那条穿越时空的栈道——博物馆。尤其是省级的博物馆,更是集各地的精髓于一处。我是读文出身的,左脑比右脑发达,骨子里都是漫无边际的戏说、猜想、考证。
出火车站,左转,朝KFC方向走。K39或39路,人不多,当地人基本都一手拿着蛋饼一手拿着酸奶,悠哉悠哉的吃着早餐。这样的场景,已经久违多年。河南博物院,是颇为显眼的金字塔型建筑,而且,乍看很有玛雅的感覺。抵达的时候,恰好赶上上午10点的编钟演出。
在这个地方,导游是必须有的,无论是蹭还是花30元请。古物,和苏州园林一样,都属于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河南博物院的导游,是我见过最专业且最有职业道德的。博物院内一、二级的馆藏文物就达5000多件,史前文物、商周的青铜器皿、唐宋的玉器饰品、明清的字画陶瓷,每个物件,无论是材质、工艺还是涉及的历史与人,都有故事。他们,对于每个展示品,大至北宋东京布局,小至帝王的印玺,每个细节每段历史都如数家珍且绝非标准背书文稿。
我在博物馆里待了近5个小时。最大的收获,不是亲自验证了点孔成像的事实,不是看到花大价钱从北京故宫博物院请回来的“莲鹤方壶”,也不是目睹如此精致的白玉红萝卜和大白菜,而是“偶遇”了已经第N次前来博物院的商人男子及其友人。
这个男子,大概是历史爱好者,每次来郑州出差都会独自或带同朋友前来,每次逗留的时间都超过半天。他是河南人,他在广东经商,他对博物院的感情,早已不限于对每件展示品故事的熟悉。他说,每次来这里都会得到一种心灵的安慰;他说,这里的导游他都知道,现在已经倾向于和某导游私下预约,为着双方思想上的交流;他说,河南人有着很宏大的过去,现在却顶着被丑化被歧视的重负;他说,历史真的是把双刃刀。
他所说的,都是我在蹭导游的时候零零散散听来的。某些想法,我们不谋而合。与外国人不同,中国人很少有逛博物馆的习惯,不知是太忙还是无兴趣。其实,博物馆的存在,是为明天而收集今天,是为公众提供的学习、教育、欣赏的场所。它是一个可以让人类仰望诞生最初到今天轨迹的时空栈道。
前行,仰望历史,我总是感触万分叹为观止。
因为,数千年前,人类,就远比想象中伟大。
然而,数千年后,人类,会否成为一个传说?
从博物院出,先回火车站再坐206路前往商城遗址。遗址,位于城东路和城南路交界,目前只余一段很长的土围墙。这里,以前是五脏俱全的城,出土过王室专用的铜方鼎,还有刀刻字骨和看不懂的陶文符号。那时候,人类还处于天真的童年时代么?这里,很安静,成了老人小孩们的戏耍休憩之所。好不容易找到上去围墙的路,一路都是黄土,老人们在散步、遛狗、聊天,小孩在捉迷藏、嬉戏取乐。
也许,遗址并不需要都被包围着,被保护着,被瞻仰着。它最适得其所的去处,也可以是还原——以前,是我们祖先生活的场所;现在,是我们及儿孙生活的场所——时间流逝,本质不变。
你我皆凡人,活在当下,谁会在乎:千百年前,这里曾是谁谁的宫殿曾住着哪位王公贵族?
郑州最后一站,是二七纪念塔。据说,这是中国最高的纪念塔,高63米,4层,塔身为并联的两个五角形。二七广场很大,是中心步行街,与火车站只有10分钟的步行距离。空旷;夜幕降临,烤玉米、臭豆腐、烧烤等各式各样的手推车处处可见。以后的每天,从另一个城市匆匆赶回,都会听到准时报点的声音,都会在这里打包酸梅汤、臭豆腐和土耳其烤饼作为宵夜。
这个城市,睡得很早。站在住的公寓俯瞰,沒有车水马龙,非常安静。
这个城市,起得很早。我习惯并遵循其作息,过了今年最规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