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市中心当然没有办法和上海相提并论,但是仍然具有北方城市的深沉和气势,何况是几代皇城的千年古都。有意思的是,西安把充满西域风味的回民街摆在市中心,使得这样一个小吃世界人流如织。钟楼和鼓楼更是让人没有办法忽略它们,像两尊巨大的玉玺盖在这个城市上,一尊是嬴政的,一尊是李渊的。
在北城墙附近找到了青年旅社。是个非常古典的院子,也曾经是八路军的指挥部。墙上挂着那时的黑白照片,也挂着用各种文字写着的祝福语。我和一个比利时(Koninkrijk België)人住一间,他总是捧着用佛莱芒语(Vlaams)介绍中国的书,嘴角挂着微笑。我也对他笑笑。他是幸运的,不仅可以从书上读到中国,还能亲眼看看中国,这片对西方人而言古老而神奇的土地。
稍稍休息过后,我乘车去陕西省历史博物馆。我挤在乘客中,不时朝窗外望望西安的市容。回民街北面的市政府大门显得很破旧,全然没有上海的那份整洁和体面。西安就像画了格子一样,道路间几乎都是直角,而在城墙内便是从前的皇城。我似乎没有看到什么红绿灯,而地铁工程更使交通陷入了一种混乱,公交车甚至可以穿越双黄线掉头,有些匪夷所思。
下午和煦的阳光投射在古都上。公车摇晃着驶过高大的城墙和历经沧桑的古桥,驶过花花绿绿的商厦,驶过斑驳的民居,驶过拥挤的步行街,驶过小雁塔,驶过麦当劳(McDonald’s),驶过两千年,驶过二十年。西安更像是一座把现代元素露出海面实则深不可测的古老冰山,虽然顺应了全球化的潮流而努力改变她的破旧,却有着一颗万年老龟的心脏,犹如长坐于五老峰瀑布前的童虎一样,即使最后脱胎换骨,他还是那个五百年如一日的老头。
步入博物馆的正门,大厅内是神兽的巨大雕像。为了节省开支,我跟着各种旅行团,蹭团听讲解。从石器时代到宋代,博物馆将西安的历史娓娓道来。仿佛是又一次搭乘时间的巴士,慢慢浏览教科书中不曾展现的真实。看着精巧玲珑的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心中不禁一阵唏嘘。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展品有多么令人难以忘怀,所有尘封已久的文物和我在其他博物馆看到的没有很大的差别,老实讲我都快忘了,但是留给我更多的是思考。我们究竟是在进步,还是在退步。我们永远都没有办法去嘲笑我们的祖先。历史是那螺旋形上升的楼梯,人类的左脚叫做原始,右脚叫做文明,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每走一步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礼貌地提醒我就快到关门时间,我最后还是闲庭信步意犹未尽地走出去。走出博物馆,又看见那轮傍晚的夕阳,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说不上荡气回肠,听文物讲故事是岁月悠悠的水滴石穿。
摸摸肚皮,我饿了。相传回民街是美食天地,我打的直取回民街。
西安的出租车虽然也很古董,但是价钱还算公道。走进回民街,顿时口水直流三千尺。凉皮凉粉,肉夹馍,酸梅汤,使我有一家一家都吃遍的冲动。我先随便挑了一家,叫了碗凉皮。等候的时候清真食品常用的孜然气味不停挑逗我的食欲。当我如风卷残云般清空大碗时,我完全没空去管凉皮的历史。传说凉皮源于秦朝,有一年陕西大旱,百姓无粮纳贡,于是有人用大米碾成面粉,蒸成面皮献给秦始皇,秦始皇用后龙颜大悦,凉皮也由此流传。
我满足地抹抹嘴,心想,当始皇帝亦不过如此么。打了个嗝,觉得没饱,于是挑战下一家。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坐在另一家馆子里等我的烧烤了。我也不知道我点了什么,全听热情的老板推荐了。等待时,忽然从旁边桌子传来了熟悉的沪语。我转头去看,老板正在招呼这群客人。一个哥们儿带俩姑娘来,老板笑着对那哥们儿说,爷们儿点些什么?那兄弟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对老板说,在我们那儿,她们说了算。老板大笑,那哥们儿苦笑,我偷笑。
一边吃烧烤,一边喝酸梅汤,胸中翻滚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和畅快。松了松皮带,跑到街上又买了个肉夹馍。味道有点怪,但是这里才是正宗的。原来我从前所吃的都是经过技术处理,更适合南方人的口味。
酒足饭饱,绕着回民街走了一圈,稍微消化一下。乘车回到旅舍,盥洗完毕便早早上床休息,戴上耳机,很快就睡着了。
睁开眼睛后,立即整理好东西出发,前往此行的一个重头戏——华山。
汽车很快就驶出了西安。广袤的农田慢慢展现在我的眼前,偶尔有连绵的山丘。我又一次戴上耳机,闭目养神。我知道,之后的两天,会使我筋疲力尽。
下了车,左右望了望,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味道。先找了家小店补充干粮,然后买了张华山地图。虽然听说爬华山只要低着头往上走就行了,因为华山天险只有一条路,但是我还是先得找到上华山的路。其实还是很简单,只要抬头看看天,哪里有山就往哪里走就对了。走到一个路口,远远看到一间庙宇,后头是遮天蔽日的山峰,想必就是登山之路了。直直的道路两旁百货餐厅夹道欢迎,仿佛是说,最后一顿了,吃点好的吧。
那座庙宇叫做玉泉院,很诗意的名字。本以为在这里买入山的门票,没想到是继续向上走了十多分钟才是售票处。大概算是给我热热身。有一对老夫妇相互搀扶地与我同行,穿得很运动,但是从步伐上看显然是有一定年纪了。我朝他们笑笑,他们也朝我笑笑。
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我已经脱得只剩两件了。完全没有想到爬山会这么热,明明山间的冰冻还清晰可见,看来在西安的公交车上听到电台主持人调侃“西安是没有春天和秋天的城市”还是很有道理的。出汗有些不适应,于是坐到路边的小溪旁,看着靠山吃山的当地大妈刷洗锅碗瓢盆。一阵风吹过,我不得不把外套披上。突然看到了那对老夫妇精神矍铄却步伐缓慢地走过我的面前,我又不得不把外套解下,继续向上。
一路上群山环绕,偶有冰块滑落,时不时有路边的店主提醒我乘还没上山买点东西吧,台阶也越来越陡峭。作为一个没见过这种世面的城市青年,我忙着给山拍照,还有那些看上去不知道怎么刻上去的题字,风格迥异,却都写得都非常漂亮,时而苍劲有力,时而隽永秀气,使我不停地驻足,却没怎么在意地图上标注的景点。
不知不觉,我已经路过了回心石,抬头看到一排扶摇直上的台阶,路标指示写着“千尺幢”。我此时不得不先坐下来吃点饼干,喝点水,然后买了一只手电筒。将自己弓成虾米状,低头往上爬。视野越来越宽阔,景色越来越壮丽,离天空也越来越近。在那些终年不见阳光的角落里,冰封山路,而且两旁的山石夹得只够一个人通行,华山果然是以险著称。我和别的登山者不得不像一串螃蟹一样,前前后后相互顶着,一只手托住前面的人,一只手紧紧抓住边上的铁链,还得留神脚下。连滚带爬有点狼狈地来到有阳光的地方,长长舒了口气。
说起来平淡,但是爬起来费劲,这可比在平地上走上海要刺激多了。我面对的虽然有貌似触手可及的天空和鬼斧神工的山峦,但是由于姿势的需要更多面对的是弯弯曲曲望不到头的山路,我常常看到亭子就坐进去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华山只有一条路,所以没有思考和退缩的余地。必要的时候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地方,感觉会稍好一些。
到了百尺峡,风吹得有些刺骨,还踩着略微松软的冰雪。看看地图,已经离北峰不远了。我靠着山石晒着太阳,摸了摸山石的皱纹,望着走过的山路渐渐淹没在崇山峻岭之中。
跟蜘蛛侠似的又不知道上行了多久,终于到达了北峰。李白有诗云:三峰却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开。白帝金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所有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人。我东南西北用相机留下了壮阔的山景,北峰上有一块石头,写着“华山论剑”,一看便知是金庸在此笑傲江湖。非常惭愧,我不太读武侠小说,于是也就匆匆离去。
一段几乎六十度的上山路,来去的游客不得不侧身相让,就好像泰坦(Τιτάν)的脊背,把我引到我不曾企及的高度。慢慢地,天色渐晚。隔着林子可以望到对面山壁上的饭店。与其说饭店,不如说客栈更合适。山路上的游客越来越少,我抹过中峰,越过云梯,路过供人看日出的悬崖平台,来到东峰。
找到简陋的东峰宾馆,此时已是天黑时分。物以稀为贵,这里就这么一家可以睡觉的地方,所以价钱只能由着他们。我挑了个最便宜的,也要上百,还是十人间。先去看了一下,五张上下铺的寒冰床,一台不知所云的电视机,冷得跟停尸房一样。出去上厕所,发现除了一个连茅房都称不上的地方别无去处。肚子饿了,跟着别人一起去饭厅。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番茄蛋面,心想真是山高皇帝远,物价和海拔一样让人晕眩。平生体验了一次什么叫珍珠白玉翡翠汤,呼啦呼啦一碗面就下肚了。喝了杯热水,戴好帽子,裹上围巾,出去赏夜空。
我已经十多年没有看到如此璀璨的星空了。身在大都市,看星星是会变成遥远的记忆的。而在这个山巅,和星星的距离也显得那么近,仿佛伸手可及,也顿时觉得自己在宇宙面前是多么的渺小,一切的记忆都融化在无比清晰的大熊星座(Ursa Major)中。
呼啸的风还是把我刮到了房间里。我努力将自己包好,但是半夜里还是冻醒了几次。高处不胜寒啊,即使是挤了十个人还是没有办法让屋子暖和起来。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屋子外的骚动。睁开眼对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起来看日出了。收拾好东西来到悬崖边上,守了个不错的位子,等待朝阳的出现。太阳神赫利俄斯(Ήλιος)的马车早已踏红了天际,正在慢慢拉开那炫丽的序幕。一轮红日从崇山峻岭的背后跳出,缓缓爬上微亮的天空。众人一阵欢呼,当中也夹杂着“…嫁给我吧”这样的表白。
意犹未尽地回到宾馆,稍作停顿继续朝西岳之巅——南峰进发。
路漫漫其修远兮,爬山爬得麻木,也是平生第一次。我并不去记那些地图上的景点,因为华山每处都是景点,移步换景,荡气回肠。很快,我走到了一块写着“南天门”的牌匾下面,走进去看了看,就是华山著名的“长空栈道”。华山以险著称,此处更是险得登峰造极。下栈道的地方有个山洞,山洞里有个道馆,有个道士胡子花白悠闲地挑着一捆柴走进去,想必也是个高人。我一边吃早饭一边向下望去,只有横木悬在空中,容得一人侧身通过。我想了想,还是怕死,于是看着别人像壁虎一样爬了一圈以后,就离开了。其实在栈道的那一头,是令狐冲的思过崖。倘若我当初真的壮了胆爬过去打坐片刻,也许我如今也脱了俗了。
出了南天门,斗折蛇行,峰回路转,终于到了华山的至高点。真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站在山顶张开双臂,脚下的峰峦也都仿佛俯首称臣,一旁挂满红绳的老松淡定地迎来又一个征服者。南峰,海拔2154.90米,不仅是华山的顶点,也是五岳之巅,当年宋人寇准寇老西登顶后诗兴大发,作诗云: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尽,俯首白云低。我很久没写诗了,也比不上寇准有才,于是只蹦出来一个字:爽。
站在此处,谁能与我同语?我对着眼前的世界大喊一声,好像把心肝脾肺都吐了出去,好像要把天空也震碎,好像整个宇宙只有我一个人。片刻后,回来的是我自己的声音,隐约吟着张国荣的《我》: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焰火。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像齐天大圣一样,我矫健地跳下南峰的山石,开始了归途。
还没感觉到就已经过了西峰。真是到过南峰,就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了。过了西峰找了家小店买了包比上海还贵的泡面充饥。一个圈子绕下来,到了金锁关,从北峰继续上山时曾经路过,现在上山下山的路会合了,华山又只有一条路了。下山显然比上山轻松多了,看着一个个迎面而又变形又变色的脸,心里很是自豪。
此时走来一个挑山工,一身红色显得很精神,但是白发和皱纹掩盖不了岁月洗礼的痕迹。老爷子挑着不少货物向山上去,众游客都慢下来为他让行,他拿起一根笛子吹起曲子,时而悠扬时而欢快,和着曲调他有节奏地迈着步子,担子在他肩头却非常稳,众人不禁鼓掌喝彩。走到看得见北峰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旁边正好有个内蒙古大叔,圆圆的,也在那里休息。这时,另一个挑山工痛苦地将担子放下来,坐在我们面前喘气。内蒙大叔就和挑山工攀谈起来。挑山工是临近小县到此地打工,家中尚有幼子,没钱上学。他才来没多久,但是累得不行,上一次山只有十块。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内蒙大叔眼神很忧郁,从兜里掏出二十塞到挑山工手里,挑山工边哭边谢。我默不作声,起身下山。心里在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种不切实际的浪漫和豪情,却也带着苦涩和无奈。
从苍龙岭上直下到擦耳崖,北峰近在眼前。不远处,一个挑山工唱着民谣,旁边的游客一身名牌,端着相机不停笑着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我低头不语,走过他们身边,正好听到歌中一句“我的眼泪掉下来”,心中禁不住一阵酸楚。挑山工,这群肩挑九重天,脚踏五岳巅的人们,却是这样的生活。一声叹息。
再次回到了北峰。我突然想到了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终于体会到长城的不朽和伟大之处。
我选择坐缆车回山下。有一条智取华山路,是从山下通到北峰,共有3999级台阶,是当年解放军奇袭国民党保安派所攀爬的险途。坐在缆车上可以尽览这条智取华山路,看得我很是遗憾,为什么我没有选择这条上山路,那将会是非常难忘和刺激的经历。
脚再次踏到了地面。走出华山景区时,我特意回头望了望,但是层层的悬崖峭壁已经挡住了高高在上的山峰。我想起了在我高考后,和同学去浙西大峡谷游玩。那时小客车在盘山公路上摇摇晃晃地慢行,我望着山涧另一侧的悬崖和山峰望得出神,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微不足道,而高考后的忧虑和郁闷也随之一扫而光。自然,的确是有这样无法比拟的力量。
傍晚时分,到达了西安的长途汽车站。和上班族一起挤下班的公车去回民街。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又一次去回民街扫了一次街。这次是真的憋坏了。
回到旅舍,好好地睡了一觉。
天亮后,我收拾好所有的行囊,退了房,在北大街的一家小店吃早饭。买了两只葱油饼,叫了一碗糊辣汤。天底下的路边摊都一样,样子很粗糙,但是味道绝对过关。葱油饼比较厚,但是很软,葱末使之更香,而糊辣汤的味道和酸辣汤差不多,但是颜色跟芝麻糊似的。解决完满意的早餐后,我来到火车站广场,登上前往兵马俑的客车。
路过华清池,这样充满儿女情长的地方并不能吸引我。到了兵马俑博物馆才下车。眼前是一尊巨大的秦始皇石像。不过刚从华山过来,这尊石像没把我震住。买了票,穿过导游扎堆的入口,我走进世界最大的地下博物馆。
秦扫六合,靠的就是我所看到的这些人。只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为了留住光辉和荣耀,秦始皇用这些精致的陶俑让全世界都记住了他的时代。秦在中原的西北,民风彪悍,且常年与北方的匈奴等少数民族交战,故秦军骁勇善战,有时甚至令人发指。据说当时秦军士兵在战场上每杀一个敌人都会将其头颅割下挂于腰际,待到战后论功行赏,并且可以以此赦免族中受刑的家人,于是秦军将士一上战场就杀红眼,甚至有过为争夺一颗人头而自相残杀的丑闻。后军法将头颅改成右耳,状况才有所改观。这也是汉字“取”的由来。
而现在静静伫立着的兵马俑,制作确实精良,栩栩如生,军吏束发,身着密鳞铠甲,手执各种各样的兵器,从匕首到矛戟应有尽有,胸挽结穗,足蹬短靴,而不同的军种,不同的年龄,还有细微的差别,如前排的轻兵不穿铠甲,文官头戴长冠等等;阵型也严谨整齐,轻兵重兵骑兵弓兵,各司其职;战马也是比例匀称,或张嘴嘶鸣,或垂头静立,都重现了千年之前秦军的风貌。听旁边的导游说,很多兵马俑是被挖出来后又被埋了,因为他们都被上了色,而担心被氧化而重新被埋入土中。在大坑的另一头放着一堆碎片和尚未拼成的兵马俑。据说1974年发现陶俑的农民大伯在其余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给来访的客人签名。当然,也是他给了这些地下军队重生的机会。
周围都是老外。我跟着一个德国老年团进入另一个陈列馆。仔细听,还是蹭到了些信息。出土的兵马俑有上千尊,但是没有一个陶俑士兵是双眼皮,因为始皇帝自己是单眼皮,于是他也就最后霸道了一次。而陶俑身上涂的绿色则是寓意着生命。
有两点我不得不说。首先就是秦的防腐技术,早在初中化学课上就有所耳闻,在这里再次亲眼见证,确实很不可思议。兵器在承受了两千年地下千变万化的化学环境后重见天日,却仍然不影响其作为兵器的功效,叫当代人也不容易做到。另一个就是机关的设计。秦始皇也算是性格多疑,仅仅是他的一个伞盖柄,花样之繁多令人称奇。世界上第一次出现了双保险,始皇帝的伞盖可以改变方向以应对太阳走位的变化,而且还在柄里藏了暗器以防不测,等等。这样一个人能够统一中国,却使王朝撑到二世就灭亡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走出博物馆,买了个冰激凌坐着吃。除了回味兵马俑的神奇之外,还想到了童年看的张艺谋的《古今大战秦俑情》。古代的智慧为什么总是会在当今闪光,尤其是吸引着见惯了高科技的西方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又将如何面对我们的智慧。
告别兵马俑后回到西安。下午,我已经在大雁塔门外了。我并没有进门,来此地纯粹是混个“到此一游”,来拜一拜唐三藏。玄奘大师曾在这里的大慈恩寺主持寺务,管佛经译场,创立佛教宗派。大雁塔便是他亲自督造。
广场上有唐僧的塑像,我站在他面前,看了许久。这个曾经几乎引发古印度两大国王鸠摩罗(Kumāra)和戒日王(Siladitya)之间冲突的唐代高僧,该是有多大的毅力和功力啊。佛教中得道的有像玄奘这样和善儒雅的法师,也有像一休(一休宗纯 / いっきゅう そうじゅん)那样疯癫不羁的狂僧。禅道的意味并非我这种凡夫所能领会,世间的是非也并非我这种俗子可以看破,所以也就在此一拜为别吧。
终于,西安之行要画上句号了。客车驶上高速,渐渐地将古城甩在身后。没有高耸入云的楼宇,远远望去,只有地平线灰蒙蒙的一片,通红的夕阳显得特别巨大,压在遥远的天际,使得这座城市慢慢地又被尘封了一次。在脚下的大地上,有多少故事,就这么一次一次地被尘封,就好像它慢慢闭上了眼睛,与世无争地继续千年如一日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