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卧铺车回到榆林已经是早上的五点钟了,还没下车就先行摸索着打开窗户,眯着朦胧的睡眼深深的吸了几口久违了的古城气息,淡淡的沙土味道中透出一丝凉意、一抹新鲜。换掉肺器中循环了一整夜的烟草、体臭和酸脚丫子的混合气体,睡意刹那间荡然无存。
早起的是出租车和晨练的老人,但更多的却是那些个为养家糊口而四处奔走的男男女女。
走出古老的城墙根,顺着别人看外星人的眼光才发现,自己遮体的仅仅是一件体恤,沙漠地区的早晚温差竟然一点都没能影响到我的皮下感觉。这会儿起作用的只有嗅觉了,一股一股直往脑门顶冲击的是记忆深处久藏了的独特香辣味道,不经申请的私自拨弄着我脆弱的腿部神经,频率颇快的迎向对门的小店奔去。
小店很小,小到五六个人就能把它挤满。所有的设备都放在门口,很简单:一个煤炉,一个铝锅,一把炒勺,仅此而已。唯一和十多年前不同的是把小摊放进了小门面,变了的是容颜,不变的是味道,羊杂碎的味道,塞北古城独一无二的羊杂碎的味道。
掌勺的店主很有陕北人的特性,憨厚而粗旷。圆嘟嘟的头顶发青刺亮,四周稀稀疏疏的林立着些许毛发,恨不能立马上前把他那两道微微上翘的寿星眉给镐下来贴了上去。晨曦中的胖脸显得红润有光泽,像小孩子的屁屁般招人想入非非,要不是怕不小心碰破了那层薄脸皮流出里面红色的浆液,还真就想偷偷捏上那么一把,嗯,手感一准不差。
“杂碎一碗,油旋一个”随着他地道的榆林普通话,那双胖乎乎油光光的手像交响乐指挥一样,优雅而从容的进出于四周大大小小钵盆碗罐。小山羊骨架熬制的腥汤、炮制到雪白的土豆粉条、煮熟切碎了的羊头肝肺肚、油炸了的桃花水做的豆腐干、亮红亮红的羊油辣椒,出锅撒上一把金黄酥脆的陕北土豆条和几叶香菜,还没吃就让人幸福的不得了。
喝羊杂碎就得有油旋,绥德的油旋,酥酥薄薄的外皮一圈圈由内向外盘开,脆皮下则是绵软爽口、层层相连的“千层旋”,入口略带鲜咸的辛香葱花味和面饼的烧烤味层次分明,满嘴留香。
迫不及待的嘬一口滚烫香辣的羊杂汤,暖流随血管光速般辐射周身四肢,紧缩的表皮毛孔瞬时张了开来,暗淡的鸡皮如熨斗走过一样,吱吱往外冒油。仰头闭目,吧(bia)叽吧叽木纳合不拢的嘴唇,满脑门子除了愉悦之外一片空白。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愿望,就让人苦苦等待N多个春夏秋冬,而实现这个愿望却会是如此这般的简单,简单到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就能表述的数字:27(大毛)。
真的很爽,轻易间就找回了13年前曾经丢失了的喝羊杂碎的快乐;真的很安逸,不经意间就找回了宝贵的童贞时代那种清贫的过年情结:惬意、满足、开心和欢快!
不必刻意追求什么,想走的你挡也挡不住,该来的你想赶都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