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老场坊位于虹口周家嘴路附近苏州河一条支流漂亮的弧线形弯道圆润的岸边,老上海都知道,从北外滩海宁路、吴淞路口十字路口,沿吴淞路进到其支路武进路,路口从前一度曾是55路调头车站,武进路走到头便能隔水望见对岸的两支烟囱,那就是前身建于1933年的原“上海工部局宰牲场”的1933老场坊。
沉默的建筑之美,似乎相对是一种与现实毫无纠结的、有距离的美感世界。精致的镂空立面外墙装饰和长廊下奇特的椎形立柱富于华丽的异国情调,似乎超越了建筑原本的使用功能,踱进外方而内圆的建筑内部,迷宫似的阶梯和牛羊们曲折的“天路”,让孩童们不期然有种游戏的冲动,而成年人也似乎能从光影晃动中收获某种近乎魔幻气质的感染。
1933老场坊天赋的光影条件是摄影家们的天堂,摄影展常常可以沐浴在天光中,以奇诡的面目与观者对视。前往的当天,在二楼搭建的一处以城市变迁为背景的摄影展清晰可辨的纤弱气质便与老场坊的阴柔互为映衬。摄影者对现实不是批评的,而是玩味的;拆迁工地不是本来面目呲牙咧嘴的狰狞,而为大雪所覆盖;线条毕露的性感和飞扬的发梢并非处于角落,而是位于画面前景和中心位置;“拉洋片”式的几桢彩照,又仿佛陷入了一种在外来文明与消费文化之前的惶惑……残缺的、损毁的美充满了对逝去世界的怀念、怜惜与哀悼,感谢摄影者留下的映象,它与这座城市原住民的心灵世界息息相通。但在欣赏、把玩心态的背后,同样苍茫地透出一股面对现实的无力无助与茫然失措,旁观而并不干预,尽管它为这个远非和谐的世界的改变并未多做些什么。
见证城市变迁史的1933老场坊,其精神特质与摄影展一脉相承,“远东最大屠宰场”的名头以及当时最现代化或者说“牛性化”的生产条件等等无从考证,老场坊的选址本身,便是港味文化迷离、混沌与草根性的产物,但老场坊的改造却超拔于土著上海人的市民文化,在更多的直线与折角、更多的透光与折射、更多的现代材质中,显现出一种更为成熟与进化的现代感与商业文化意味。
老场坊并不挑衅现实,而是置身其中;老场坊也从未否认脱胎草根,但却因了具备“雅痞”气质而俯视众生。营造工艺的繁复、穿梭其中不时的灵光乍现是需要慢慢品味的,时光倒流的怀旧、逡巡游走于天桥的猎奇以及游戏功能俱备,使得它在原住市民文化、昔日异教与流畅的现代金属或玻璃质感共同构成的外来文化中八面玲珑。坊间刻意做旧的弹格路静谧地躺在午后的阳光中,躺在城市纷繁的沧桑里。阅尽世间百态的76岁的老场坊、年迈的老场坊,在放纵着面前饕餮者的闲适与风尚追逐者们游戏感的恣意疯长。